一边是犯罪嫌疑人利用漏洞“薅羊毛”，一边是网店系统漏洞导致错误发货，对该行为究竟如何定性？检察机关深入审查全案证据材料后进行了精准认定——

　　高诗

　　检察官在研判案情。

　　“系统漏洞已经堵上了吧？最近没有类似的异常退单了吧？”案件办完后，8月22日，上海市静安区检察院检察官再次致电涉案企业经营者，得到肯定答复时才彻底放了心。

　　这家企业曾遭遇上千笔订单被异常退款，200多件精致手办被“空手套白狼”般骗取，而这一切起源于手办爱好者王某一次意外的退款操作。

　　系统漏洞

　　他免费“抽取”数百个手办

　　上海W公司在某平台开设了一家动漫主题网店，不仅售卖玩具模型、盲盒，还推出价格30元到300元不等的“扭蛋币”。这些“扭蛋币”并非实体商品，而是虚拟抽奖资格。客户购买后，可通过网店内链接进入抽奖界面，抽中奖品能选择发货或兑换积分用于再次抽奖。自2023年起，动漫手办爱好者王某经常在该网店下单购买“扭蛋币”，抽取奖池里的手办。

　　“2024年初的一天，我不想抽奖了，就申请退款，但发现退款那笔订单对应的‘扭蛋币’还在账户内未被扣除，我抱着侥幸心理尝试抽奖，结果抽中的手办真的寄到了。”王某在接受讯问时如实交代。这次偶然的退款经历让他尝到甜头，随后他开始深入研究退款订单规则。

　　王某发现，尽管网店在购买“扭蛋币”页面明确标注“下单付款后不退不换”，但买家只要在网店自动发货前申请退货，就能依据网购平台规则享受未发货订单极速退款，而退款后网店来不及实时回收已发放到买家账户的“扭蛋币”。买家利用这一时间差进行抽奖，就能将“免费”抽到的手办成功提货。当个人账号因异常频繁退款被冻结时，王某甚至“研究”出联系客服申诉解冻的方法，从而将偶然发现的系统漏洞转化为持续作案的稳定“赚钱套路”。

　　直至该网店在财务核算中察觉异常，王某疯狂“薅羊毛”的行为才得以浮出水面。网店发现王某的行为后，先行联系王某，希望通过协商让他补回相应款项。面对网店的追讨，王某强词夺理称：“货是你们发的，抽奖是你们开的，系统有漏洞也是你们的责任！”

　　追讨无果后，网店于2024年11月8日向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以下简称“静安公安分局”）南京西路派出所报案，称被一用户恶意利用公司规则漏洞获取公司商品，造成公司损失共计约25万元。

　　公安机关经调查，于同年12月6日立案侦查，并在12月12日将王某抓获归案。

　　精准定性

　　系统漏洞不能成为免责理由

　　2025年1月9日，静安公安分局将该案提请检察机关批准逮捕。一边是犯罪嫌疑人利用漏洞“薅羊毛”，一边是网店系统漏洞导致错误发货，该行为究竟如何定性？系统漏洞是否能成为王某的免责理由？

　　检察官深入审查全案证据材料，依法讯问犯罪嫌疑人，发现王某一开始就明知网店关于“扭蛋币”售出后不退不换的声明，却在发现系统漏洞后频繁下单并申请退款。他利用退款与回收“扭蛋币”的时间差，在未支付任何费用的情况下启动抽奖程序，并将成功提货的手办通过二手平台出售变现。

　　“我当时知道这是不正当的行为，但是骗自己说这是商家系统没设计好，是商家的问题。”面对检察官的讯问，王某交代说。

　　检察官认为，从主观层面看，王某具有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故意；客观上，其故意隐瞒已退单事实，致使客服人员作出错误判断并交付财物。综合分析，检察官认定王某的行为完全符合诈骗罪的主客观行为特征。根据公安机关提供的司法审计意见，其诈骗金额远超追诉标准。

　　1月16日，静安区检察院以涉嫌诈骗罪批准逮捕王某。

　　细致审查

　　抽丝剥茧确定诈骗金额

　　王某存在上千笔退单记录，如何准确认定诈骗金额成为亟待破解的难题。

　　“我从2023年1月开始在这家网店购买能够用于抽奖的盲盒‘扭蛋币’，发现系统退货漏洞后才开始利用未退还的‘扭蛋币’抽奖提货。”

　　“从后台购买数据看，这个客户在我们店铺应该有正常下单的情况，我们没有区分……”

　　结合王某的供述、网店工作人员陈述及后台订单记录，检察官经分析认为，王某早期及作案期间均有正常消费行为，部分手办属于合法所得，因此在认定涉案金额时，需将正常交易部分予以扣除。

　　为此，检察机关要求公安机关调取涉案网店后台数据、王某订单交易记录、二手交易平台数据等客观证据。公安机关通过对王某账户在网店的交易记录、退款记录、二手平台交易记录，与网店详细进货单和后台用户操作记录进行逐一交叉对比，重点核查退款后急速抽奖提货的异常订单，最终将王某利用系统漏洞骗取的非法订单与正常消费订单区分开来，并结合司法会计鉴定意见，查明2024年3月至案发，王某采用先下单后极速退款、再隐瞒已退款事实进行抽奖兑换的方式，共计退款1156笔订单，抽取手办模型224件，并通过二手平台出售获利，诈骗金额达24.9万余元。

　　同年3月12日，公安机关将案件移送审查起诉。4月11日，静安区检察院以王某涉嫌诈骗罪提起公诉。

　　2025年5月29日，法院开庭审理该案。庭审过程中，公诉人凭借扎实的调查核实证据、准确的法律适用进行精准指控，经过充分释法说理，王某当场认罪悔罪，退缴全部赃款并预缴了罚金共计33万元。法院当庭以诈骗罪判处王某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并处罚金3万元。

　　虚拟空间绝非“法外之地”，每一次点击与支付背后，都有看得见的正义在守护。随着国内动漫、游戏等文化产业的迅猛发展，泛二次元用户群体规模不断扩大，作为二次元文化衍生品的手办市场也呈现出强劲增长态势。从手办消费渠道来看，通过二手交易平台购买手办的消费者占比可观。面对二次元经济日益涌动的热潮，静安区检察院将加强与市场监管部门、街道和动漫行业协会的沟通联动，助力打造更安全有序的消费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