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学海类编》丛书收录的《郑氏规范》书影

　　浙江浦江县郑宅镇以“江南第一家”——郑氏义门而声名远播。作为一个普通的半山区乡镇，郑宅有一段精彩的历史——宋元明郑氏家族的十五世同居、宋濂等博学鸿儒的积极参与、明朝的频频垂青、数以百计的乡人入仕、耕读人家的田园意境等等。透过郑宅区域史抑或郑氏辉煌的家族史，可以发掘其丰富的家族资源，这一家族资源既包含由聚落-建筑和生态-环境构成的空间系统、丰富的家族文献史料等物质形态，更包含由十五世同居历史积淀而成的，以孝义、廉正、内聚力为核心内容的家族精神。

　　一

　　家庭是社会生活的基本组织单位，或称社会的细胞，中国传统家庭（家族）与社会可以说是同构体。近代以来，随着经济社会的急遽变迁，家庭结构、家庭职能、家庭关系，以及家庭观念、婚姻观念等均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而在今天，人们面对社会和家庭的失范问题，发出了重视家庭、重建家庭的呼吁！

　　传统大家望族，或诗书传家、勤业睦族，或乐善好施、教化乡里，或持正为民、清廉为官，或爱国爱乡、垂范后世。毫无疑问，其间积淀而成的家规、家训、家风实际内化为家族的精神资源。这种家族精神资源的现代价值具有教化意义。以郑氏家族为例，过去比较多的是从《郑氏规范》的文本入手，从家庭教育的角度对其教化价值进行分析。需要强调的是，我们应该超越文本的解读，而以郑氏持久的同居历史为基础，从家族精神的特质出发去理解其教化价值。

　　通常意义上的教化不外乎继承和发扬从以始迁祖为代表的先辈身上体现出来的坚忍不拔、开拓进取精神，继承和发扬科举时代入仕族人牛角挂书、耕读传家的尚学重教家风，继承和发扬家法族规订定的共同行为规范，凡此种种。由三百多年同居史凝练的郑氏家族精神自然也包含了这些内容。

　　回顾郑氏家族史，始迁祖郑淮虽为“外乡人”、虽为“赘婿”，但他却以“读书人”的聪明才智、“始迁祖”的坚忍不拔、“赘婿”的忍辱负重、兄弟的团结合力等等，改变了白麟溪两岸（郑氏家族聚居之地）的格局。郑淮之孙郑绮除了深厚的儒学修养外，也有超常的拓展家族资源的能力。而郑氏耕读传家的尚学重教家风，值得大书特书：首先是大规模兴建本族学校“东明精舍”，并发扬光大为著名的“东明书院”；其次是延请博学鸿儒，并敬若神明，宋濂在郑氏家族的地位就是最有力的说明。

　　二

　　深入分析郑氏的家族历史，其家族精神特质更重要的表现应该为：孝义，廉正，内聚力。

　　从郑氏家族同居史看，可以说孝义是其核心内涵。“孝”的本义是“善事父母”，是一种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自然情感；“义”者，“宜”也，即一种合宜、适中、正确、合理的处事准则。郑氏推崇的孝义家风，虽然在《郑氏规范》中与在实践中都有一些极端的表现，有糟粕的一面，但出于家族成员内心真诚的孝义精神曾经积淀为一种共识，维系着持久的同居历史。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相信仍然是有积极的教化价值的。

　　廉正是郑氏家族精神的重要表征。据家族文献统计，宋朝以降郑氏为官者有一百七十三人，皆廉明清正，朝野称颂。郑氏同居历史能延续三百多年，或许廉正的形象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这种廉正特质，是与郑氏家族强烈的自审意识和非功利取向联系在一起的。也正因此，郑氏义门也成为宋濂等江南儒士“修、齐、治、平”的理想实践地。迄今，郑氏族人对此仍充满骄傲和自豪，“江南第一家”也因此被列为全国廉政教育基地。

　　内聚力是郑氏家族精神的主要支撑。是什么力量支撑着郑氏家族同居共食历数百年而不衰？是同居史上的这些家族核心人物？还是一部完备的《郑氏规范》？或许可以这样回答：是几位家族核心人物，以孝义为理念，以廉正为准则，以《郑氏规范》为纽带，逐步形成一种强大的内聚力而支撑着郑氏家族同居共食历数百年而不衰。

　　当今之时，继承乡贤精神风尚，弘扬民族优秀传统，对于促进和谐社会建设将起到积极的作用。

　　（作者梁敬明系浙江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教授）